一般人对于命运的事都有一种错误的观念,以为死亡一定是恶运,好运就不会死,因此算命先生也常常被好运所骗,看到八字的好运时,就不再去注意有没有其它可以致死的理由了。其实,虽然大多数的人是死于恶运裹,而少数死于好运裹也是事实。
前书我们所举的王植波死于好运,便是一个好例。再进一步说,不特不是恶运,而且大多数人的死,都在好运裹不在恶运裹。如果承认大多数人都是寿终正寝的话,在儿孙满堂的情形中去世,被称为福寿全归或身后哀荣的,岂非好运?俗语说得好:生斗英雄死斗福!生的福是吃穿,死的福是甚么昵?
就以不久前台湾飞机死难的人来说,电影界各要员的死后哀荣,绝不是平常的寿终正寝所能有,这不是死人的福吗?所以,这许多人,都是死于事业蓬勃的时候,死于众人哀悼的情况,便都是死于好运中了!如果一个人是死于恶运,就是寂寂无闻地死去,或是死于刑罚,死于众人称快!
所以,死于好运应有两种:一种是善终的所谓寿终正寝,那还只不过是平凡的好运:一种虽是不得善终,而能身后哀荣的,还算是不平凡的好运。当然最好的应是寿终正寝同时身后哀荣,那么,这就是所谓福寿全归的了。这当然也就是死斗福的最有福了。
无论是善终或是恶死,在命理相上也同样有它的根据,一般涉世稍深,阅人稍多的人,大都能鎀分辨善人与恶人的。这就是所谓通俗相理,一个人的善相或恶相,每每显然排在脸上,一望而知的。脸面慈祥的人多数可得善终,而脸面凶恶的人,大多数不得其死,那也是事实。
就八字上言,虽然比较相术难看,但也同样有其理由可作推断的根据,只要你能注意八字上的变化,就不难看出其人善终或恶死。在南京畤,有个熟人秦君,有一天拿人命纸来找我。因为他看不懂算命先生所批的字句,要请我替他解释。那时是民国二十六年
(一九三七年)约六月中。他是去年出北平去南京铁道部做事的。那张命纸是北平一个姓张的算命先生批的。其中他看不懂的是五行绝者土五个字,尤其是土字何意,最为难明。
那年秦君是四十四岁,肖马,算命先生是前六年在那张命纸上拟有这样的字句:亡丁丑年八四十四岁,大运在已,经云:五行绝者土少不利西行,且宜东向慎之!
我虽然和他很相熟,他却从来没有和我谈过命运的事。他先向我声明说,他本来是不相信命运之事的;前年因为打算来南京做事,他的母亲就替他算一个八字,但命纸上批云:今年四十二岁,流年乙亥,亥卯合木南行不成,须待来年岁逢丙子,子午冲动,可得南行。
他说,前年他南京的事已经都弄好了的,只要他一来见过部长就可以。当时他不相信行不成,但结果真的因为长子结婚事不能即来,而部中这职位又不能久悬,他便作罢了,好在他当时在北平还有事做,不来也没有关系。所以就决定率性就在北平做下去,不打算来南京,因为儿子结婚之后,似乎也有和家人在北平团聚一时的需要。
但是,到了去年夏间,忽然得到南京朋友的电报,说是他的差事已经司长签上去了,要他即日辞职南来,因为他以前托朋友谋这部中的差事,他因儿子结婚不来,已经对不住朋友了;后来自己决定不来,也未曾对朋友说不决定南来了,请他不必再进行,所以现在朋友已经替他进行到司长已经签呈上去了,便不能再对不住朋友,因而他便不能不匆匆地向北平辞职,赶到南京来。
由于去年的无意中来到南京任事,便不能不使他相信命运之事颇有一些道理了。最近因为得到北平家人和朋友的来信,都说日军对于华北似有军事行动的样子,因此他就写信家裹,把这张命纸寄来,看看这裹面对于今年之事有没有甚历。现在他对命纸所批今年之事,只知道不利西行,且宜东向,而所谓五行绝者土五字,却莫名其妙,所以要我替他解释。同时,他想知道把北平家眷搬到南方来是否可行。
我把他的八字看了一下,却使我很难于开口;因为依他的八字看,今年立秋之后三个月内,秦君的寿命确然有一个大关口,而命纸所批的经云:五行绝者土,就是说他今年五行逢绝,应当归土的意思,这叫我如何能对他照理解释呢?
因为我知道秦君对于五行是外行,所以找就对他这样解释说:五行逢绝的人,应当用土去培养,所以说你今年不宜向西,只宜向东行。
不意秦君虽然不懂八字上的五行道理,却因读过多少古书,也略知五行方位之理,他闻言便对我说:是否五行以土为主,故有土居中央之说;是的;我马上就顺他的说法。土居中央。所以你目前在南京中央做事,对你今年的命运是非常合宜的。
但他又问:那塺,今年我已经在中央了,为甚么又有不宜西行且宜东向的话呢?我自去年到了两京之后,差不多每月至少有一次东向去上海,从来也没有西行过,今年当然也只有东行不会有西行的。何以有慎之,慎之的话昵?
我就对他说,如果能保恃过去一年一样在南京做事,只有东行,没有西行,那就不会有甚么事;不过,食这张命纸上所批的看,似乎今年有西行的可能,所以他才叫你慬慎,不宜西行的。接着秦君又问我,他想把家人接来身边好不好呢?因为我看他的八字今年确有性命之虞,到底应否把家人接来还是不接来呢?似乎没冇一个确定的理由;于是我当时只能依常情答复他说,能把家人接求在身边总是好的,这话我并非根据他的命理说的。
后来秦君鉴于华北既有谣言,自己一时又不返回华北,就决定把家人接来。但是,事情却来得太奇怪。时同迅速发生变化。那时是民国二十六年(一九三七年)六月中,我和他谈命只过了十几天,七七事变竟然发生了。秦君接家眷的事当然不成,从此他也再没有机会东付去上海了。
七七事变发生的前几天,我已回到上海,接看上海发生战事,时局恶化了,南京已作迁都的决定。那时南京公务员非有必要,经各机关主管长官批准的,不能随便离职。因而秦君就写一封信给我,要我给他决定是否跟随政府西迁。他信中说,若依北平张某所批的八字说,他既不宜西行,而政府又偏偏只有向西可迁,东北南三向不能迁,明显的前几年算命的已看出他今年有西行的事情了。现在依命运看,应当辞职不宜西行;但再依事实看,辞职能否获准还在其次,返回北平既不可能,他一个人将去那裹呢?
当时我看了秦君的信,真是不知如何答复是好,因为,若依命运看,他绝不宜西行的,然而,若是我主张他辞职,可会有两件严重事件发生:第一、当时政府已在严密注意间谍问题,而秦君又是日本留学生,当此他北平有家已回不得的时候,竟然辞职不随政府西迁,很可能被视为有意通敌,不会准他辞职的;第二、他若一辞职,除来上海,没有第二条路可走,那末此后生活又将如何呢?
因此我的回信并没有替他作任何的决定。我只说两点:第一、我在命理上的看法,和他那张前几年在北平所批的命纸上所说的一样,没有新的看法。第二、就目前情形言,既然回家不得,又无退路,事势非随政府西迁不可。那末,动不如静,逆不如顺,不辞职是静,跟随政府是顺,我这话也都是事实,并不勉强说的。
当时我心裹会这样想,如果秦君今年命中当死,就是中日战争不爆发也会死的,而今能跟随政府走,在政府的保护下,不是比之个人奔走更安稳得多吗?当时我面对他的八字,又面对当时的局势,死生问题原无足论,而他的八字今年不宜西方而偏非走西方不可,这就不能不相信命运的奇妙安排了!
果然不久我们知道政府已从南京西撤至武汉;也知道秦君跟随政府平安向西去了,从此他也不再来信。我们由报纸上以及传闻中,知道政府西迁之后很是安全,并未受到敌机的大轰炸,私心也替他欢喜。
有一天,我闲着无事,无意中把秦君的八字拿来看看,发现那年夏历十一月是壬子月,十三日是丙子日,八字中的用祌被冲克太过,当是死亡之日。那时是十月底,我就写信给一个朋友,他是和秦君同司的同事,朝夕相见的,我请他尽可能告知秦君,十一月十一日至十五日五天,千万要足不出户,并请他尽可能帮助秦君,那几天不派他公出,留在部中申办公。因为这位朋友是秦君的上司,此事只有五天的日子,他是可以做得到的。我又请他不必把这五天,尤其是十三日那天的大难日子告知秦君,怕他因心理作玥,反而发生其它不利的事,我希望此信能于十一月十三日以前到达,就用快信发出。
信发后我一面等待朋友覆信,一面又推断秦君十一月十三日那天如果不能逃过鬼门关的话,应是善终还是恶死呢!我知道秦君素有胃溃疡病,如果是善终!最可能因舟车劳顿加上水土不服,胃病发作而又因医药不便而死亡;若是恶死,那就是出于交通失事或被敌机轰炸而死。当时我对于八字上的死亡问题还在研究而没有甚么大心得,本来死亡在八字上就是一个大问题,虽然有的八字可以明白断定他何月非死不可;但此种八字好像只占百分的四十;约有百分之二十,可以看出要死于那一个运裹的五年之内;尚有百分之二十,则不可能看得准的。秦君的八字虽然属于头一种,就是事先可以看出是乙丑年十一月确有死亡的大厄。
可是,虽然我能姼看出他那年那月死亡的大厄,却不能看出到底是善终还是恶死。
因为当时我已经学了相术,我知道在相上显然有善终与恶死的相格的;那末论理上也一定有此命格,而且命书也略有提到的,不过不像相术那样具体而确定而已。于是在我的朋友没有覆信之前,我就和两个精于命理的朋友,对秦君的八字加以商讨。
商讨的结果,大家断定秦君在十一月十三那天当死于非命,理由是用神的衰神被旺神所冲,而四柱岁运又多冲克。这一结论并非理论,也不是完全根据命书所说的,这是我们几个人,一面根据命书中死亡的五行原理,一面根据许多熟人的事例作为根据的。
自旧历十月二十几我发信,直到十二月半才得到朋友的覆信。来信说,他因政府机关迁移不定的关系,接到我的信已经过了十一月十二一日,是十五日的下午才接到信。而秦君和部中另外两人,是十一日上午被派外出,约需一星期才能同来。当时他想十五日以前既然没有得到关于秦君有何事故的消息,则十三日秦君想是已告平安无事了。真是奇怪,第二日即十六的清早,就接到和秦君一起公出的两人来信报告,说是十三日中午秦君在公路上被敌机机关枪扫射身死,已由当地机关负责收殓了。
秦君死于非命的事实给了我们研究命理的人非常宝贵的资料。我从而确定同是死亡,何者死于非命,何者属于善终,就是恶死也有死有余荣、死有余辜之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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